风鸟，就是那种被很文艺的语段形容“有一种鸟没有脚，从出生就开始飞翔，累了就睡在风里，到死才落地”的很文艺的鸟。而真相是“之所以有这样的误会，是因为最早的欧洲航海者经过大洋洲时，当地酋长给了航海者几张极其美丽的极乐鸟的鸟皮，皮张剁去了脚，致使那时候的欧洲人以为它们是没有脚的。”所以它们有脚，所以它们可以停留。

  
今天早上，终于不用再去店里。睡醒，然后悠闲地洗漱。盥洗池的水哗哗地响，薄荷味的牙膏在嘴里起泡沫，我忽然想起店里的同事，那个舍不得我离开的孩子，那个对我说“你不是还没有开学吗，有空就过来帮忙过来聊天啊”的女子，那两个明明我已经不是员工却还相信我让我站在收银台里收钱的人。我忽然想到，那家店，对于她们来说就是终点了，可是对于我来说它只是其中一个驿站而已，我不会过久地停留。我知道我离开了就该不再回去，可是我亦知道她们的不舍，我知道以后回家或者出去到车站我一定会进去跟她们打招呼。

  
我是真的觉得，现在我已经没有被任何东西羁绊，我想，我将要过的生活是，在很多很多地方游荡，一直是行进而不是停留的状态。如今因为还无法去远方，就先在附近的城镇里不停游荡，骑车，乘车，不停留，有蓝天做伴。停下来是为了挣路费，然后在下一个驿站上路。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种被很多人自诩过的“没有脚的鸟儿”。

  
可是她一条短信过来：“我今天回学校了。”让我心里翻腾起无限情绪。真的是一整个假期没有见过她，有些短信她没有回复，在我不确定该不该继续坚持的时候。于是我说，我已经放下她。可是这样一条短信过来，我又有心软。

  
“想见的话我现在立刻过去找你。”——其实没有那么强烈的冲动，可是我怕她会想见。

  
“我已经在车上了。”

  
“你都已经在车上了何苦再给我发短信。”——言辞开始尖锐。

  
“就是说一声。”

  
“晚了。假期那么长，你如果可以早一点说点什么就好了，我几乎要觉得我已经放下你了，现在又来牵起羁绊要我怎么办。”

  
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”

  
——两个人开始针锋相对。

  
“好。你一路顺风。”——我打算，让这段对话就此作结了。

  
——我拿起粉笔继续在小黑板上写短期目标，可是字写得歪歪扭扭不成样，像我的心乱如麻。

  
十二分钟后，我终于忍不住。

  
“我有心痛。堇儿。我还是舍不得。我不知道该怎么斟酌言辞。看到那四个字你会有心痛吗？我没有说再见，不是再见。我就是放不下来，你心里有一样的感觉吗？如果有，你说一句你也一样就可以了，如果没有，就说没有吧，我会知道该怎么做。

  
我明白时间总会让我们有无奈，亦不妄想与之抗衡，我亦有深刻改变。你只要告诉我，在你心里，那份羁绊还有没有就可以了。淡淡的，却总是不愿忘记的感觉，有没有？”

  
——一叫她“堇儿”，就是我承认我认输。我怕,她要开学，一个人的旅途，回去开始新生活，怎么能够因为我而让她不快乐。

  
“我也一样，会有羁绊。”

  
——这样就足够了。这种心情，不是我一个人有，这样，就足够了。

  
“嗯。我也不会贪心问，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，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一样，反正你是。其实见不见没有什么区别。很高兴如今我还能如此坦诚。 开学顺利，我之所以发出刚才那条短信，是因为我怕你看了上一条会不开心，我感觉你一定会不开心。”

     
——我太过了解，因我在意她太深，羁绊太深，我知她用尖锐的言辞伤我的时候其实她心里有同样的痛。逃不开，爱越深越互相伤害。我是真的明白，时间总会让我们有无奈。是的，见与不见其实没有什么不同，因为你无时无刻不在我心里，已经成了自然而然的存在，刻意约见反而是多余。

  
“虽然我很想跟你说说我的近况，但是乘车盯着手机看容易晕。所以，先这样吧。

三色堇的花语是，请想念我；樱花的花语是，等你回来。这两个是我最喜欢的花语。

堇儿，我想念你。”

  
——这样的主动，让我来做吧，这些矫情的话，让我来说吧，这些贴心的小提醒，我还是一样的记得。因为太过在意，所以有了苛求；因为苛求，所以彼此伤害。其实我应该感觉到的是，她要回校，只给我发了短信，想要告诉我一声，是因为她在意我。

  
她第一条短信发过来我就知道，我不是什么不筑巢的自由的鸟，我是风筝，线在她手里，她轻轻拽一下线，我就知道自己的原点在哪里。还好，她并不是会经常拽线限制我的人，只是偶尔让我知道，线还在她手里——所谓的“线”，是指我们对彼此的在意，埋藏在我们两个人心里的深刻羁绊——所以我可以自由自在地乘风漂泊，又可以知道自己还有原点，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，还有人在等待。这样的羁绊，不是囚笼，而是安全感。

三色堇的花语是，请想念我。

堇儿，我想念你。

樱花的花语是，等你回来。

感谢你总是等我回来。

一只风筝只有一根线，这根线，在你手里。

是深刻的无法解除的羁绊，却不是束缚。

让我去飞，等我回来，我会回来。